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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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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11)

求娶高王妃的,如今一出事,就要自請出妻,實在太過份了。”

沈茉雲苦笑:“誰讓高家倒黴呢?我試著勸下皇上吧,但希望並不大,如果彭城王真的堅持的話。”

宜雲也是搖頭嘆息,卻還是道:“姐姐盡力就是,也別太倔,萬一皇上惱了你就不好了。”

不等沈茉雲試圖勸說宇文熙,景福宮就傳出來了一個驚天消息――

高賢妃半夜時分懸梁自盡,已經去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天色還沒亮,沈茉雲卻是被嚇醒了,連聲追問:“可是真的?賢妃真的懸梁自盡了?”

“是真的,娘娘。”剪容再穩重,此時看上去也是嚇得不清,忙拿過一件素色的外衫,“娘娘快更衣吧,咱們得快點去景福宮,想來貴妃娘娘那兒也該接到消息了。”

沈茉雲趕緊換好衣服,然後坐上步輦,朝景福宮走去。到了宮門口,正好遇上柳貴妃,匆匆見完禮,就進了景福宮。

高賢妃已經被放下來了,正安放在床上,脖子上有著明顯的淤痕。

大大小小的宮女並一幹太監,都跪在一旁,哭得哀哀戚戚的。江芳華和胡芳華俱在殿中,江芳華看著還算鎮定,胡芳華就真不行了,只差沒軟癱在地上,還有兩三個選侍,也並立一旁。

“太醫呢?”柳貴妃問道。

江芳華說道:“已經讓人去請了,也通知了尚宮局的人。”

柳貴妃繃著臉,可還是點了點頭,沈茉雲突然問:“三公主在哪兒?”

江芳華說道:“三公主年經小,萬一嚇著了就不好,妾沒讓人驚動三公主。”

柳貴妃看了一下,又道:“賢妃……可有留下什麽書信?”

此時,胡芳華才回過神,聽到這話,趕緊上前,將一封書信呈上:“妾過來時,只看到桌面上擺著這個,看字跡,應該是賢妃娘娘生前留下的。”

信件是封好的,上面寫著是給皇帝親啟,柳貴妃看了看,倒沒拆開,只是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好死不如賴活,怎麽就想不開呢?這麽多年的情分,皇上總不會虧了她的。”

此情此景,說什麽都蒼白無力,沈茉雲索性閉嘴不言。

高賢妃自溢的事在後宮引起不大的風波,明眼人都知道,賢妃這是受娘家所累,在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前,選擇自我了結。宇文熙知道後,嘆了一聲,隨即拿過高賢妃留下的那封遺書看了起來,並沒說其他,只說請皇上看在她服侍多年的情分上,照顧一下她的侄女。

宇文熙覺得有些頭疼,拿來問沈茉雲:“彭城王已是第二次上折子,說是要請與王妃離婚。可賢妃又說要朕照顧她的侄女,你說該如何處理?”

沈茉雲看了看彭城王所寫的折子,嘆道:“夫妻本為一體,既然彭城王無心婚姻,再勉強也不見得對高王妃是好事。這樣吧,若皇上不覺得我是越俎代庖,或可召高王妃進宮,問下她的意思,皇上認為如何?”

宇文熙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就依你之言。”

過幾天,沈茉雲派人讓高王妃來了一趟長樂宮,先將高賢妃的請求說了出來,才問道:“王妃有何意願,但可直說,若能做到,我絕不推遲。”

高王妃神色憔悴,臉頰瘦陷,聞言只苦笑道:“王爺執意要與我離婚,我再堅持又有何意思。淑妃娘娘,我只求一事,請允我歸宗,日後婚嫁生死,與彭城王再無幹系。”

沈茉雲說道:“放心吧,我會替你轉達皇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哭泣的高王妃,意思很明白,高氏還年輕,又無親生兒女,讓她這麽青燈古佛一生,確實為難人。只要有一絲機會,她肯定還會想著再次嫁人,雖然很難,但總比孤零零過一輩子來得強。按大齊戶律,再嫁之婦乃是與前夫義絕,郡王妃再嫁雖然少有,但也不是無例可循。

當天晚上,沈茉雲就將高王妃的意思告知了宇文熙。

宇文熙聽了,便道:“這事好辦,朕明天就下旨。”

聖旨下發後,不免有些議論,有人說彭城王刻薄不厚道,有人說高氏不知禮儀,哪有王妃再嫁的道理。

永旭十四年九月初,賢妃高氏沒,皇帝下旨,以妃禮下葬,謚號“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各位的留言,我沒受傷,只是車尾被撞了一下。

郡王妃改嫁,在唐朝是真有其事,不過那裏是她老公死了,又沒子女,並不像文中這樣被休。嘛,反正是小說YY,就給她一個好點的結局吧。

☆、98、外出(上)

98、外出(上)

高賢妃沒有親生兒女,因此宮中並無人替她服喪,倒是前彭城王妃高氏進宮一趟,拿了幾樣賢妃生前的物件回去用以悼念。至於三公主的撫養事宜,這一回卻是由柳貴妃提了出來:“皇上,賢慎妃去了,三公主該交由誰來撫育?”

宇文熙想了一下,道:“送去朱修儀那裏好了。”

柳貴妃應了一聲,九嬪中唯有朱修儀無所出,送去她那兒倒也合適,不過也看得出來皇帝並無意再將人提升上來,心中雀喜,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如今德妃和賢妃之位空虛,九嬪之位未滿,您看要不要給後宮再升升位分?”

宇文熙看了柳貴妃一眼,說道:“你倒是想得周全。”語氣聽不出是不悅還是高興,停了一下,“先這樣吧,不急。”

柳貴妃見他有些不高興,便不再提,事實上她也不樂見給其他女人提位,宇文熙沒這個想法就最美好了,於是轉移話題:“郭芳華近日新學的琵琶曲已是彈得極為出色,皇上可要聽聽?”

宇文熙道:“那讓她過來伺候吧。”

柳貴妃掩下心中酸澀,轉過頭吩咐宮女去叫郭芳華過來侍駕,當她回過頭面對君王時,依舊是春風滿面的艷麗姿容,不露半點情緒。

一個妃子去世,並沒有在前朝後宮引起多大的波瀾,而文武百官,該辦喜事、該走禮親戚的事兒更是照常進行。沈時嶼的辭退折子已經遞上去了,但皇帝或許有別的想法,一直扣下不發,沈時嶼不免有些嘀咕。不管怎樣,就在這一番沈默中,嫡孫沈明皓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走完了三書六禮,終於定在十月初九這一天迎娶。

長樂宮中,沈茉雲正在檢查要送出去的禮物,確定無一絲錯漏後,才點頭道:“行了,封起來吧。”又對寶兒說道,“你說要去沈家送禮,依你了。想要早一點出發,也隨了你的意。只兩點,一不可頑皮,二要照顧好琦兒,懂嗎?要是做不到,就罰你禁足到明年上元節,期間不準出宮。”

京城有宵禁,市井街坊的熱鬧氣息只能在白日才會出現,所以寶兒拉過小弟一琢磨,借著去給親親大表哥祝賀大婚之喜的機會,想溜去東市那邊轉一圈。

沈茉雲知道後,也沒攔著,只不過提出了兩個要求,待他們應允後,就痛快地放行了。

寶兒倚在沈茉雲身邊,笑道:“有侍衛跟著呢,不怕,而且女兒帶了腰牌,有事兒肯定會去京兆府那兒尋助。再說了,天子腳下,朗朗晴空,還能有人敢為非做歹不成?”

“小心些總是好的。”沈茉雲叮囑道,又對坐在下首的宇文瑞說,“瑞兒,你是哥哥,要照顧好琦兒,還有,別跟著寶兒到處亂跑,到點了就早些回宮,別留太晚。”

“我會的,阿娘。”宇文瑞認真地說道,一低頭,就看到宇文琦在對扮鬼臉,那模樣實在逗趣,差點沒繃住笑了出來,輕咳一聲,臉上卻是泛出些許笑意。

沈茉雲又說了幾句,讓素月陪同一起,便放人了。

――――――――――――

東市設在外城,每日午時各店家準時開鋪,晚間關門,時間十分嚴謹苛刻,但裏面販賣的東西卻是應有盡有,時鮮花卉、胭脂水粉、金銀玉器、珠花步搖、布匹衣裳,應有盡有,就連一些精細別致的胡人物品也能時不時地看見。

姐弟三人在宮中就換好了外出的衣裳,寶兒更爽利,身穿紅色長衫、腰束玉帶,頭帶皂紗折上巾,手中的扇子一錯開,活脫脫就是個風流少年郎。

坐在馬車中,宇文瑞忍不住問道:“阿姐,你打算穿成這樣出宮?”

寶兒搖了搖手中的折扇,看了看他,說道:“你有疑問?”

宇文瑞糾結:“那個,阿娘知道嗎?”

“沒問。”

宇文瑞還想說什麽,卻被宇文琦扯住了衣擺,只聽得他說:“哥,你別管阿姐啦,又不是第一回了。上次父皇見著了,不也沒說什麽嗎?反而還稱讚阿姐穿得十分好看呢!”

“可是太傅他們……”

“怕什麽?”宇文琦惡意地笑了笑,“反正他們整天就在那兒嚷嚷什麽衣裳內外之分,陰陽不可調亂、禮制大同什麽的,迂腐透了。明明是阿姐穿男裝,卻不敢當著父皇的面指責阿姐,就將氣撒到我身上,害我抄書抄了整整十天。等著吧,哪天我也穿一回婦人衣裳,氣死他們。”

“老師們是為你好,明明是你頑劣在前弄臟了太傅的畫……”宇文瑞只覺得頭疼不已,有一個特立獨行的親姐,還要再來一個離經叛道的弟弟,說什麽穿婦人之服……老天是嫌他的日子過得太順心嗎?他今年才九歲啊!為什麽要來擔心這些事情?

“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那只畫眉飛得那麽快,我想快點抓住它嘛,才會不小心蹭花了那副冰雪圖。”宇文琦嘟著嘴說道,“再說,事後我也向太傅道歉了啊,是他自已小氣!”

“那副冰雪圖是前朝大家何畫聖留下的唯二遺作……”

宇文琦一撇嘴,不再說話。

“還有,那個什麽反穿婦人衣裳,絕對不能再提,知道嗎?”宇文瑞實在不想太傅們被活活氣死,難得用警告的口吻對一直疼愛有加的弟弟如此說道。

“知道啦。”宇文琦不甘不願地應道,朝宇文瑞吐了吐舌頭,才轉過去跟寶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宇文瑞也只能無奈地嘆氣,伸手揉了揉小弟的頭頂。

到了東市,寶兒第一個跳下馬車,然後是宇文瑞和宇文琦,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卷繁華熱鬧的畫面。

行色匆匆的路人,驢著貨物晃出鈴聲的青驢和商隊,手挽花籃的粉衫少女,挽起衣袖正吃食店鋪門口努力招呼客人的大嬸,茶樓裏面傳來的說書聲,以及頭上圍著一圈卷帽、身穿圓領胡袍的異域商人。

“阿姐,我要去看那個。”宇文琦一臉興奮地指著不遠處專賣外國貨物的小店,直扯著寶兒的衣服嚷道。

寶兒也很有興趣,“走吧。”

兩對一,宇文瑞只有點頭的份。

走了一間又一間,紗羅絹布、步搖發簪,還有宇文瑞看中的整套木雕和玉雕器物,外加幾色糕餅吃食,身後的侍衛們手中堆滿了越來越多的盒子。寶兒正在興致勃勃地挑選珠釵首飾,雖然用料做工比不上禦制,卻是別有野趣,宇文琦卻是有點餓了,捧起剛買的菊花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

這時,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八弟?”

恩?正在吃菊花糕吃得不亦樂乎的宇文琦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嗆得咳嗽起來,嚇得站在他旁邊的宇文瑞趕緊拿起擱在桌子上的茶杯給餵水,一邊拍著他的背,擔心地問道:“阿琦,沒事吧?”

倒是寶兒轉過身,挑起一眉:“是四哥啊,真是巧了。”

“呃……”延王沿襲生母江昭容的溫潤眉眼,給人十分溫和的感覺,他看到寶兒這一身打扮,不由得啞然,隨即才道,“妹妹也出來了?”

寶兒從來都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直言道:“這不是很明顯嗎?我人都站這兒了,你以為是鬼影哪!”

延王好性子地笑了笑,並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有些吃驚。”

宇文琦好不容易平覆下來,說道:“我們正在挑禮物呢,一會兒就要去外祖家道喜了。四哥呢,你怎麽出來了?”

“四哥。”宇文瑞打招呼道。

延王先是對宇文瑞點了點頭,然後才微笑道:“這些天母親身體不是很好,我特地向父親告假去城外的寺廟祈福,回來時路過東市,便想著挑幾樣新鮮的禮物帶回去給母親解悶。”

“那可真是巧啊,這都能碰上。”宇文琦微微撇嘴道,似乎有點不高興被人打擾。

延王看了看他,突然從身後某個捧著盒子的侍衛手中拿過一包用油紙紮好的物件,上面還戳著印記,遞至宇文琦面前:“八弟喜歡吃菊花糕?東市中就屬蘇二娘做菊花糕的手藝最好了,這一包菊花糕就送給你嘗嘗。”

宇文琦歪著頭想了一下,心想有人主動送上門不要白不要,他還沒吃飽呢,於是便收下那個被包紮得十分整齊的紙包,對延王露齒一笑:“謝謝四哥。”

“喜歡就好。”延王伸手摸了摸宇文琦的頭頂,笑容溫和。

寶兒此時插嘴道:“好了,這麽一大包點心夠你吃的了。時辰差不多,我們也要去外祖家了。四哥,恕我們先行一步。”

宇文瑞跟著說道:“是啊,該去沈府了。”

延王笑了笑,應了一聲,就微微側過身子,讓他們先離開。

臨走時,宇文琦突然回過頭對延王說道:“回去我請你吃藕粉團子。”恩,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延王顯是一楞,然後笑了:“好。”

分開後,寶兒看了看天色,便對駕車的人說:“去沈府吧。”

一聲令下,馬車飛快地朝內城駛去。

搖搖晃晃的車廂中,寶兒有點擔心地看著幼弟,道:“琦兒,你為什麽要請四哥吃藕粉團子?”她倒不是對延王有意見,只是怕會給沈茉雲惹來麻煩。

宇文琦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手裏正擺弄著新買的九連環和玉滾球,說道:“老師不是常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四哥請我吃菊花糕,我回請他吃團子啊。不對嗎?”

他這是依聖人所言來行事,應該沒錯了吧,老師們和阿娘知道後一定會誇他聽話懂事的。

這話也沒說錯,寶兒遲疑了一下,心想還是回去跟沈茉雲提一提吧,雖然她不認為延王會對宇文瑞有什麽不好的想法(現在想扳倒的應該是寧王),但架不住江昭容是延王的生母,萬一……想著,便說道:“一會兒別吃太撐,小心又得請太醫。”

宇文琦一聽,立即扔下正在玩弄的九連環,朝寶兒不滿地瞪過去:“我才不會呢,阿姐少瞧不起人。”

宇文瑞是看出了寶兒眼中暗藏的擔心,但是再早熟他也只是一個未滿九歲的孩子,所以並不知道親姐在擔心什麽,聽到他們突然轉了話題,便附和道:“阿姐放心,我會看著阿琦的。”

“恩。”

☆、99、外出(中)

99、外出(中)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沈府的大門,不管是客人還是主人家,都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歡喜神情,大紅的絲綢紮成同心結,雙喜紋樣的圖案隨處可見。

前後兩輛氣勢不凡的馬車,旁邊還跟著幾個騎馬佩劍的隨叢,先是他們翻身下馬,然後才近道:“公主,兩位王爺,已經到沈府了。”

寶兒聽到這話,示意宮人打開車廂,揮開要扶她下車的手,自已率先跳了下來,而跟在她身後的宇文瑞和宇文琦卻是規規矩矩地搭著侍衛們的手臂下車。

寶兒來過沈府數次,門房早就記下了她的模樣,加上一旁的侍衛送上的帖子,不用吩咐,馬上就有兩人趕緊朝裏面沖了進去準備叫人。

“今天是來給表哥賀喜的,你們這麽大的陣仗,這喜事不就變成壞事了?別蘑菇了,前頭帶路。”寶兒對著門房吩咐道,又對一旁的宮人說,“賀禮呢?還不快搬上來?”

一聲令下,搬東西的搬東西,帶路的帶路,一拔人很快分成兩批。一隊前往大廳,一隊搬著盒子往後院走去。

雖說寶兒說了不用沈家人來迎接,但沈時嶼接到消息後,還是和長子沈重雲第一時間趕過來了,對他們微笑拱手道:“公主來了。”

又低頭看了一眼兩個男童,心中更是高興,“洛王和趙王也來了。”

寶兒從小到大都不懼生,更不會懼場,眼前這個還是她的親外祖父和親舅舅,於是笑瞇瞇地走上前,同樣對沈時嶼行了個拱手禮:“外祖父好。”又對沈重雲笑著說道,“今日是大表哥的大喜日子,恭喜舅舅。”

宇文瑞也跟著正經地行了個禮,禮貌地說道:“恭喜外祖父,恭喜舅舅。”

宇文琦先是左右看了看,臉上眼中盡是好奇,嘴裏說了一樣的話後,迫不及待地問道:“表哥呢?新娘子呢?還沒來嗎?”

“好好。”沈時嶼摸著花白的胡須,笑得十分開懷,一時間忘了回答宇文琦的話。

倒是看上去略顯嚴肅的沈重雲說道:“明皓正準備去迎娶,算算時間,也該出門了。”前門突然傳來一陣喧鬧,於是笑道,“看,出去了。”

寶兒和宇文琦雙眼一亮,正想著要去看熱鬧,不想宇文瑞卻是說:“阿琦吹了點風,我怕他一會頭疼,可否請外祖父帶我們去內廳休息。”

什麽?宇文琦立即垮下了一臉小臉,寶兒見狀,則道:“那我……”

寶兒話沒說完,也讓宇文瑞給截斷了:“阿姐,我記得阿娘出來前交待過,說有幾句話要您親自轉達給外祖母的,讓你別四處亂跑,你還記得吧?”

沈時嶼笑了一聲,覺得這三姐弟真有趣,不過看著宇文琦那跟女兒肖似了七成的臉蛋,忍不住放緩聲音說道:“趙王身體好點了吧?今日風有點大,我一會讓人送碗姜湯過去,給你驅驅風。”

“本來就沒什麽事,是林太醫喜歡誇大其詞罷了。”宇文琦晃著腦袋,不以為意地說道。

“亂講!”宇文瑞不由得敲了敲小弟的額頭,“前幾些不小心受寒病了一場的人是誰?以後不準半夜再給我溜出房間看那什麽月光培養詩興文才,再有下次,我就讓人晚上鎖了你的房間。”

其他事情可以由得宇文琦開玩笑,但是身體這一點,寶兒和宇文瑞兩人俱深受母親影響,特別是寶兒,更是親眼目睹當年事況經過,因此兩人都特別小心。訓了一頓後,宇文瑞對沈時嶼說道:“麻煩外祖父了。”

“呵呵,不麻煩。”沈時嶼邊應道邊對長子使了個眼色,後者意會地親自帶路,引領三姐弟去內廳中給程氏見面。

程氏正坐在大廳旁邊的套間中,沈重雲將人帶到後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站在一旁等著。果然,一番見禮問候後,程氏就說道:“洛王和趙王一直待在這兒陪我們也太委屈了,不如去前院跟你們說話吧。”

雖說大齊禮教並不是很森嚴,可兩個小男孩混在一群已婚婦和千金閨秀中確實是奇怪,於是寶兒也說道:“看好小弟,別讓他玩瘋了。”

待宇文瑞應下後,不忘向程氏說一聲,才拉起早就坐不住的宇文琦,跟在大舅舅的後面,朝前面走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季子融也會跟他的父親一起過來,希望這兩人不要又吵起來。

坐在這裏的都是各府的誥命夫人,但有皇室身份的就獨寶兒一人,可誰不是場上練出來的,氣氛不但沒有拘束,反而越加地熱鬧起來。只不過,眼光都若有若無地朝角落裏的一對母女看過去。

程氏先是問了寶兒好些話,待聽到沈茉雲過得很好時,心情才輕松起來,她也看了一眼某個角落,聲音壓低了一點,說道:“祁國縣公府的姑娘也來了,旁邊那個是她的母親林夫人。”

寶兒聽得眉頭一跳,也沒閃避,大大方方地看了過去,一年未見,印象早就有些迷糊,如今看去,並沒多大區別,看上去仍是那副乖巧沈默的樣子,嫩嫩的衣裙倒是襯出了幾分小女孩的嬌憨。相較起來,反而是那位林夫人更惹人註意,滿頭珠翠、大紅的織綿襦裙上繡著富貴雍容的牡丹圖樣,外纏紫色披帛,典型的貴婦人打扮。

而這位貴婦人也正看向寶兒,在觸及她身上那套紅色男式衣袍時,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不喜。林氏出身世家,從小受到的就是正統閨閣教育,這種女子穿男服的行為在她眼中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但寶兒是公主,想說教也得先拈拈份量,又一想到女兒被太後金口許給了趙王,兩人正是親姐弟,心中不免有些抵觸。

其實女子穿男服,在前朝就已經成為過一種時尚,大齊雖然沒了這股熱潮,可偶爾還是能在街上看到這樣別致的風景。

寶兒沒註意林氏眼底的些微不痛快,應該說她根本就不屑於去註意,母親的話她可是記得很牢的。她是大齊的河洛公主,堂堂天家貴女,哪有閑功夫去計較這種小心眼小手段。她對程氏笑說了幾句,便起身朝那祁國縣公的姑娘走去,先是對林氏一笑:“林夫人,我與曼娘許久未見,想坐這兒跟她說些話,你不介意吧?”

曼娘正是祁國縣公長孫女的小字,往來的閨閣千金皆是以小字相稱。

林氏只能答道:“當然不介意。”

氣氛略顯古怪了一些,眾家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就是姑娘們,也好奇地朝寶兒看過來,眼中有羨慕有向往。

――――――――――――――――

沈茉雲聽了剪容的回報,不由得搖了搖頭,回過頭對倚在榻上的帝王抱怨道:“寶兒被您寵成什麽樣子了,居然換上男服就這麽大刺刺地去了宴度,您就不擔心明天禦史或者太傅們又向您哭訴了?”

宇文熙正在看書,聽了沈茉雲的話,也只是道:“這有什麽可擔心的?不過是閑著沒事做了,就只會拿些小事來說嘴,愛說就說罷,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債多了不愁。”

沈茉雲又想嘆氣了,“女兒本就是嬌寵,寶兒我就不說了。可琦兒那裏,您……”

一般來說,兒子不是都應該嚴管嗎?其他皇子皆是如此,偏偏不管宇文琦的行為多荒唐,宇文熙從來都是一笑而過,偶有訓斥也不過是面子上的事。

宇文熙翻過書頁,道:“琦兒身子骨不好,朕多疼一些,有何不妥?”

而且宇文琦能哭能鬧,調皮精靈,偶會有驚奇之舉卻又不出大格,單只是從兒子的角度去看待,宇文熙可是相當滿意喜歡。

沈茉雲聽罷,微微搖頭,便不再拘泥於孩子的問題,而是招手讓剪容拿出一管青色的竹笛,調好音色,然後緩緩吹了一首《陽關曲》。

曲調跌蕩起伏,盡訴塞外陽關友人離別之情。

在沈茉雲吹起第一個音符時,宇文熙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身體半倚靠墊,嘴角含笑,眼眸半閉,手指隨著曲調在腿上輕輕地打著節拍。

吹完一曲,沈茉雲放下竹笛,對睜開眼朝她看過來的宇文熙笑了起來,道:“不知怎地,突然間想起那句‘西出陽關無故人’,一時感概,便借曲抒抒情。班門弄斧,讓皇上見笑了。”

宇文熙卻是說道:“吹得不錯,不過後面那幾節有點走調了。”說罷,朝她伸出右手,示意她將竹笛給他。

沈茉雲忙遞過去,宇文熙接過後,將竹笛抵在唇邊,清亮的音樂響了起來,正是適才那首《陽關曲》。

同樣的曲子,這一次聽起來,卻是纏綿依別中多了幾分豪邁氣息,而且氣道要更為渾厚。一曲終,沈茉雲“啪啪啪”鼓起掌來,真心誠意地讚美道:“皇上吹得真好。”

宇文熙聽得一笑,便讓沈茉雲坐過來,心情極好地手擺手教起她來,“吹到這一節時,手指要微微錯開,再換指……”

講完後,沈茉雲再一次拿起那管竹笛,心中默念了一遍宇文熙剛才所說的要點,隨後才擡起手,紅唇附上洞孔,流暢的音符頓時流洩而出。

聽了一會兒,宇文熙突然微微睜大雙眼,怔了一下,隨即卻是輕笑起來。

這是詩經中的《陳風?澤陂》。

待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沈茉雲故意問道:“如何?”

宇文熙大手一攬,將她歸入懷中,笑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100、外出(下)

100、外出(下)

在偏廳中的女眷,多是誥命,少有勳貴家的夫人,林夫人雖然是祁國縣公府的二房,可倒底並不是承爵的長房,說起來名頭是不小,要是日後分了家,這檔次立即就低了。不過自從京城傳出了太後已經把二房的嫡長女指婚給趙王為正室嫡妃的流言後,對外應酬時,二房的身價無形中就上漲了幾分。

看著正在跟女兒曼娘說話的寶兒,林夫人心中有點不是滋味,曼娘指婚給了趙王對二房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河洛公主的性格……未免不羈了點,要是趙王受其親姐影響,入朝辦事也是這般跳動,對女兒來說,可就真不是好事了。

“我與文安郡主她們約好了,三天後去校場那裏打馬球,你要是有空閑,不若一起來玩吧?”寶兒笑吟吟地說道,一身紅色長袍更襯出了她那英氣颯爽的神韻。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寶兒這是在對曼娘拋出橄欖枝。雖然曼娘的性格木訥了點,可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一直都很乖巧,或許配自家小弟也不錯吧,寶兒這麽想著,於是也願意花時間來嘗試了解再做決定。

曼娘先是看了林夫人一眼,見母親眉頭輕皺,不由得低頭輕聲道:“謝公主好意,可是我還沒騎過馬呢,就是去了,也只能在一旁看著,還是算了吧。”

寶兒微微挑眉,她也沒想過要曼娘下場比賽,邀她前往只是想觀看一下她的行事性情,如今碰了一個軟釘子,心情頓時差了起來。除了父母,誰敢這麽跟她說話,於是臉一沈,神情淡了下來,說道:“那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說罷,便端起一杯葡萄酒慢慢啜飲,不再搭理身旁有些無措的曼娘。

一時間,氣氛有點僵硬。

程氏見情況不對,正想出聲打個圓場,卻不想讓安遠候府的霍三姑娘搶先了:“我前幾日遇到了文安郡主,她也跟我提了一下,說一定要借此機會一冼雪恥,絕不會像上次那樣大意失荊州,輸給公主。”

寶兒一聽,樂了:“怕她不成?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霍三姑娘今年不過十三,一抿唇,笑容也嬌俏可愛:“巧了,文安郡主也說過類似的話呢。”

場子緩過來了,林夫人見狀,多少松了一口氣,然後心中嘆氣,這河洛公主的脾性她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女兒日後真嫁給了趙王,雖說會跟著趙王開府另住,可大姑子這麽難伺候,曼娘指不定會怎麽受委屈,看來,要想辦法好好地教導女兒,扳過來才行。

過了小半個時辰,前門響起了鞭炮聲,依禮,沈蒼雲兩夫婦會從側門走出去,待新婦進門了,然後再從正門走進家中。自然,程氏是太婆婆,不用如此,只是和丈夫端坐在廳中,看著孫子和孫媳婦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婚禮的場面很熱鬧,寶兒她們也隨大流地坐在廳中,看著新人進來行禮,送進洞房,然後新郎倌覆又被提出來讓人猛灌酒。

寶兒看了一下,見跟寧王大婚時的程序差不多,便不再看下去,同宇文瑞一起,拎著宇文琦回到他們的位置上,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聊天,偶爾還與其他人分說幾句。

忽然見到桌上擺著一壺酒,寶兒一時好奇,便倒了一杯,喝了幾口,麻麻的,有點辛辣,嗆口。宇文琦瞅了瞅寶兒,又看了一下宇文瑞,小手慢慢地挪向前,試圖染指桌子上的那個酒杯,不想卻被一個突然如其來的聲音阻止了:“趙王,您不是吹了風,正頭疼著嗎?還是喝姜湯吧,這酒,還是少碰為妙。”

宇文瑞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低下頭一看:“阿琦,你……”

宇文琦不甘不願地收回手,避開宇文瑞的視線,轉過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人:“口舌招尤,老師沒教過咱們的季才子什麽是謹言慎行嗎?”

季子融不理會宇文琦的諷刺,走過來先是對寶兒行禮:“見過河洛公主。”

寶兒卻是揮手笑道:“行了,你擺出這番姿態給誰看啊,在宮中也沒見你這麽規矩。”

季子融說道:“趙王適才不是說我不夠謹言慎行嗎?未免給人留下話柄,還得先齊了禮再說。”

霍三姑娘的席座就在寶兒旁邊,見狀不由得挨過來說道:“喲,季公子也來了。”

季子融朝霍三姑娘看過去,因為並不知道霍三姑娘的身份,便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

寶兒也沒有給兩人介紹的意思,徑直道:“你們兩個真是前世冤家,第一次見面就吵得差點將屋頂掀起來。第二次碰面,楊太傅心愛的硯臺就遭了殃。第三次見著了,只差沒大打出手。我說子楚,你比琦兒大這麽多歲,讓著他一點又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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